老奎忍着腰痛[腰痛(lumbodynia;lumbago;low back pain)是临床常见的症状,以腰部一侧或两侧疼痛为主,常可放射到腿部,常伴有外感或内伤症状。],又吃了一袋农药[农药,是指农业上用于防治病虫害及调节植物生长的化学药剂。],然后又躺到床上等死。老奎想这回该差不多了,这两袋农药够打两亩小麦的,还毒不死我吗?
屋外面很安静,树荫拢得窗户有些暗。一只大黄狗闯进屋来,伸着鼻子嗤嗤地嗅,凑进床边小桌,叼住桌上的一个馒头就跑。
大黄狗是村里三**的,昨天晚上已经吃老奎一顿饭了,门没有关,因为老奎的腰扭伤了,起床不方便。
昨天晚上是两碗面,是老奎的儿媳妇[儿媳妇,也叫媳妇。]给送来的,说,爹,你快起来吃吧。然后就一阵风似的走了。
那两碗面很香,葱花香油,还卧了一个荷包蛋。老奎咽了下口水,但却不想吃,心里仿佛堵了一口气。然后大黑狗就来了,老奎撵了好几次,大黄狗逃出门,又回来,仿佛看透老奎不能把它怎么样似的,老奎再“滚滚滚”地撵它,它就只偏脸看看老奎,然后就当着老奎的面,把那两碗面吃了,还把碗舔到吧唧[吧唧是一个汉语词汇,读音为bā jī 。]吧唧响。
被狗舔的干净的碗,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老奎心生悲凉,觉得自己真的老了,连狗都不把他当回事了。
老奎不吃饭,其实是想引起儿子儿媳妇的重视,让他们知道,他不想吃饭了。
今早儿媳妇来收碗说,爹,这碗你刷啦?
嗯……嗯?老奎一时没转过弯儿来。
儿媳妇说,爹,你的腰还没好,这碗你就不要刷了,我回来收碗的时候刷就行了。
儿媳妇又送来了饭,碗并没有再刷一遍,碗沿还粘着一些饭渍。老奎的心里更堵了,又没有了胃口。
“布布布谷……”一只布谷鸟从村子上飞过,一边叫着,一边向西边飞去。
好亲切的声音,要割麦子了。老奎爱种地,在田地里播种耕耘,已经经历了60多个春秋,可是现在他在老了,干点活身体就出状况,儿子儿媳妇说,爹,您就歇着吧,啥活都不让您干,只要您身体好好的,不给俺添麻烦,俺就谢天谢地了。老奎想也是,自己都那么大岁数了,不能干活也就罢了,还要拖累别人,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。
于是老奎就毅然喝了一袋农药,但一代农药没有什么反应,于是老奎又喝了一袋。
两个小时过去了,大黑狗又来了两趟,把老奎剩下的饭都吃了。
老奎现在觉得除了胃里有**辣的不舒服,肚子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。老奎不由得有些气馁,但又没有再喝一袋农药的勇气了。老奎又不想死了,他挣扎着下了地,一阵头重脚轻,心怦怦直跳,不知道是不是农药发生的作用,老奎不禁有些发慌。
老奎拄着拐杖,一步一步挪到外面,挪到村口,儿子家在村口,老奎想,不知道儿子知道他吃了农药,会是什么反应?老奎觉得儿子应该会有所震动!
老奎的儿子大良[中国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的一个街道(镇),又名“凤城”,是顺德区**的所在地。]正坐在池塘边老桑树下和人家聊天,有八九个人。
大良的脸水淋淋脸的,刚洗过,黑里透着红,被太阳晒的,像冷却着烧红的铁。
有人问大良,活多吗?大良说,这几天活特别多,要不是俺爹生病了,中午俺就不回来了。
大良看见了老奎,说,爹,你咋出来了?医生不是让你躺床上歇着吗?老奎说,我喝的药咋不管用哩?大良说,咋,还疼得很吗?不行咱就去医院吊点水吧。老奎说,不是,我喝的不是治腰痛的药,我喝的是打麦的药。大良登时瞪圆了眼睛说,你又乱吃药!那打麦的药是农药,能管治腰痛吗?
大良很生气,老奎一辈子爱用偏方治病,不知道误了多少事。
其余人都笑了。
大良还想说什么,突然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,**下垫的鞋也不要了,光着脚,咚咚响地跑到老奎跟前,将老奎抱起来,放到路边还散发着热气的机动三轮车[三轮车是一种自行车改造而成的交通工具,可以载人也可运货,在20世纪30年代以后非常流行,随后逐步取代了人力车的地位。]上,启动三轮车,腾腾响地赶往镇医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