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民宪的出生地,时光仿佛又倒回去了半个世纪。
滇中有个小镇坐落在坝子的西北边,地势北高南低,从高处望下去就象一只高帮大皮鞋。矗立在北面的清龙山就是它那大鞋帮。
镇子的东南边是320国道,上昆明下东川就在这里坐车。公路的两边长着齐排排的白杨树,一棵棵比电线杆子还粗还高。夏天一到,这些大树枝繁叶茂,生机喜人。公路就成了数里长的林阴大道。
西边有个大大的闸塘,下雨的时候,把水蓄起来,就成了天然游泳池,天热的季节,男人们都在里面游泳泡澡。胆大的和娃娃们总爱从闸门上往下跳“爆炸式”。第二年开春以后,就放水耙田栽秧。
闸塘和镇子隔着一条护城河,河上架着一座石拱桥,拱桥旁边是一间碾子房,碾房下面有一个木制的大转盘,转盘被水冲击就带动房子里的石碾子,石碾子在碾槽里不停地打圈,就把稻谷碾成白米。
再说镇子西头的老松[《老松》唐代诗人孙鲂所作诗词之一。]家,已经有了个丫头,快过年了又添了个儿子,满高兴的。
小年过完后,儿子也满月了,老松想给儿子起个有出息的名字,别再叫什么大憨二狗三赖毛什么的。老松家有个邻居是个小知识分子,解放前曾当过师爷,字也写得漂亮。老松去找他,请他给儿子起名。
师爷说:“现在解放了,这娃娃的名字还是按新社会的章法来起吧。前些年生的,叫建国,叫土改都好。后来也有的叫援朝,有的叫保国。可今年生的该取个什么名呢?”师爷若有所思。他想了一会突然说:“咳!那么大件事,我怎么给忘了。去年**公布了新社会的第一部人民宪法,是件大事。就叫民宪吧,这样有纪念意义。”
老松说:“行,就要这名。”
民宪来到这世上,生的时候短斤缺两,长的时候少奶没粮。生的时候不足6磅,象只小猫。生活困难,母亲的奶水也不够。从小就瘦精精的。
解放了,人民翻身作了主人。热情是很高的。但作不了老天爷的主。春耕的时候,如果老天不下雨,秧苗成活不了。只有几个小闸塘,没有大的水库是不行的。到了夏天,稻子[稻子即稻谷。]扬花的时候,如果下大雨,稻穗就长不饱满,收成就受影响。如果遇到大的山洪,就更惨了。到了秋天,就算稻子成熟了,天不放晴,稻子就会烂在田里收不回来。即使收回来了一些,没有太阳晒,稻子也会发霉发芽。凡此种种,都和农田的基础建设有很大的关系。这都是历史造成的。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战争,农田水利的基础损坏相当严重。怪不得谁。
紧接着就是“大跃进[“大跃进”运动是指1958年至1960年间,中国共产*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极“左”路线的运动,是在**八届三中全会及其以后不断地错误批判1956年反冒进的基础上发动起来的,是“左”倾冒进的产物。]”,搞大协作,吃大锅饭[大锅饭是对分配方面存在的平均**现象的一种形象比喻,大锅饭的概念,最早可追溯到1958年“人民公社”的出现,同样是与“大跃进”加速工业积累密切相关的。]。大炼钢铁,超英赶美。人不分男女老幼,地不管东西南北,走到哪吃到哪。
集体经济,不是一家一户了,搞大协作,想法也不错。但是,事先不做规划,没有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考虑到,没有经验,没有科学的管理手段,效果当然就不会好。
说起大锅饭,人们一点都不陌生。指的是国营企业。其实,真正的大锅饭是1958年搞的。当时,有的人浮躁,想着共产**马上就要到来了。小的以自然村为单位,大的村镇以生产队[生产队是指中国****农业经济中的一种组织形式。]为单位,搞公共食堂。做公家的事,吃公家的饭。一开始,情绪很高涨,时间一长,粮食吃完了,只好喝大锅清水汤。当年情景,有好事者编顺口溜为证:
总路线,大跃进,人民公社方向定;一大二公共产风,超英赶美口号硬;
土法上马炼钢铁,人困马乏树砍尽;公共食堂大锅饭,白吃白喝没人问;
随之大刮浮夸风,虚报成绩没分寸;三田秧苗并一田,五地收成凑一份;
只要数量忘成本,为争表扬拼死命;废品如山耗资源,生态破坏人累病。
可怜小百姓。
那年头,不知是哪个龟孙子出了个缺德损寿的馊主意,说是老墙土当肥料最好。于是乎,三盲(文盲、科盲加法盲)社长[社长,名词,具有多种解释。]便带领社员群众到处挖旧城墙、拆老房子。然后把这些土弄来用模子脱成土坯,把包谷种子摁在上面,等长出新芽,再把它搬运到田里。真是劳民伤财!共产*、毛**土改给老松家的“胜利果实”就这样被拆了。
拆房那天,民宪的母亲正在坐月子[坐月子是指孕妇产后用一个月或多月的时间进行休养。](又添丁了),老松听着房顶上有响动,就慌忙跑出去看。只见后墙上搭着一把长长的梯子,房顶上蹲着三、四个男劳力,他们把瓦一片一片地揭开。下面男男女女的站着一大群人在唧唧喳喳地乱嚷。老松一边摇手,一边东张西望地找社长,嘴里喊着“拆不得,拆不得。娃娃他妈还没满月呢。”
社长听到喊声就走了过来说:“你嚷什么嚷。咋就拆不得?这房子本来就是土改时分给你家的嘛,现在集体需要肥料,你就得服从。你身为贫雇农,一点阶级觉悟也没得。”说话的口气特别硬。
老松说:“这我晓得。我心里明白着呢。要不是共产*、毛**,哪有我这家人,恐怕大腿骨都被人用去打鼓去了。可婆娘偏偏这个时候坐月子,也是没法子的事呀。哪家没得个急难的时候,请干部们高抬贵手,行行好,照顾一下我家的困难嘛。”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作揖,还用乞求的目光四处张望,渴望争取到大伙们的同情和支持。
说起坐月子,社长的心里就犯嘀咕,他的老婆也正在挺着个大肚子。算了吧,乡里乡亲的,莫把事情做绝了,别让人家骂自己生个娃娃没**。可不拆又咋向上面交代呢?他左右看了看,大家都面有难色。这时候,老松又象拜年似的对着大家千作揖万磕头,嘴里喊着:“难为各位了,难为各位了,行行好,帮我求求情,说句好话吧。”
在这节骨眼上,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了过来,拍了拍老松的肩膀,说:“大侄子,别这样。人家张社长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,上边有规定,他也没办法。可话又说回来,这月子婆得了病,要害她一辈子的,咱也不能作那个孽。照我的想法,干脆拆半截,好歹让他娘娘母母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。以楼板为限,社长,你说行不行?”
有人出面说情,社长求之不得。就说:“行,就听二大爷的。”
就这样,好歹留下了半截。被拆的地方,老松找了一些草席挂上遮风避雨。尽管如此,民宪的母亲还是落下了头风病,只要被冷风一吹,头就打得烂的痛,这病一直伴随她老人家鹤驾仙游。民宪后来每每想起当年情景,常常心酸喉哽、涕流泪滴。他曾作小诗描述当年情景:
春寒料峭皮肤裂,风刮席摆影似旗;夏日连雨房顶漏,盆盆罐罐全用齐;
薄席难敌秋风急,破被少棉冷如铁;寒冬腊月飘大雪,父母姐弟同床挤。
对于大跃进的情景,民宪有民宪的感受,人家阶级觉务高的眼前却是另外一派风景。有诗颂之曰:“谷堆堆得尖又尖,堆谷社员上了天,撕片白云揩揩汗,凑上太阳吸袋烟。” 多神气、多烂漫,今天的农家乐能乐到这个份上吗?不能吧!又有漫画佐证之:数年后,在县粮食局那斑驳的山墙上还依稀可辩出,两个老农民站在高台上,肩上扛着一跟长长的扁担,中间吊着一杆大称,称砣抹到了飞尖上称杆还高高扬起,在称钩上挂着一个天大地大的大洋芋。在文化馆的墙上,则画着一道拱型大门,门上写着“人民公社好”,门口正有一队人马兴高采烈地走来,打头的大婶抱着一捆金黄的稻子,紧随其后的大叔挑着两个磨盘大的南瓜,接着是老大爷背着一只大红薯,还有个小娃娃在后边跑着,肩上扛着一个萝卜大的包谷。一片大丰收[意指收成好,产量高。]的景象让人喜出望外。就是小学生的课本里也有这样的记载:嗨哟嗨哟拔萝卜,拔不起,叔叔也来拔,阿姨也来拔,老爷爷也来拔,老奶奶也来拔,连小花猫、小花狗都来拔。其萝卜之大,只能意会,不能言传哟!
那时候,民宪他们公社的公共食堂设在一个很大的四合院里,是土改时从地主老财的手里夺回来的。
一天下午,老松抱着儿子去打饭,人很多,很拥挤。老松就把民宪放在天井边的石阶上坐着,自己举着一个瓦盆死命地往打饭的窗口挤去。负责打饭的老伯站在窗台里面,满头是汗。他高高地卷起袖子,左手按在桶边上,右手挥舞着一把大木瓢,把大木桶里的稀饭一瓢一瓢地送进递过来的瓦盆、木盆和洋铁盆里。老松打到饭后,又死劲地挤了出来。他抹了把汗,弯下腰来抱民宪。民宪看到热腾腾的稀饭,高兴得不得了,右手一把就抓了下去。突然,民宪感觉到手象被火烧着一样的痛,一甩手“哇”地大哭起来。老松干了一天的活,本来就累,现在又才刚刚从人堆堆里挤出来,哪还受得住惊吓。他手一抖,瓦盆掉到地上摔成八半,稀饭满地流淌。他鬼火一绿,大吼一声:“你就饿死鬼抓肠子了”,一巴掌打在民宪头上。民宪甩着小手,哭得更凶。还是旁边一位大婶一把把民宪拖了过去,把他的小手摁进了旁边的水缸里。为这事,民宪手上落了块疤痕。后来,他的名字被人们淡忘了,人家都叫他小疤手。
民宪当兵以后,有一次看电影《铁道游击队》,想起当年的情景,他给战友们唱了一首歌:“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,吃饭的时间就要到了,端起我心爱的土大碗,走进那先进的伙食团,三两蚕豆二两饭,还有一碗苦菜汤,涨得我老汉肚皮亮堂堂。”他说,这就是58年吃大锅饭时人们瞎编的。
第二年春耕季节,老松的妻子背着小儿子跃进,拉着民宪去田里栽秧。田野里有一个大土台子,有一人来高,十丈见方。听老辈子说,那是当年诸葛亮囤积粮食的地方。平时息稍的时候,社员们就坐在上面,男的抽老汗烟,女的做针线活。母亲就让民宪兄弟俩在土台子上和别的娃娃一块玩。过了一会,跃进睡着了,民宪就和几个娃娃到水沟里去摸小鱼。鱼没摸着,满身却弄得湿淋淋的,象些落汤鸡似的,他们就趴在地上晒太阳。
路边有头犁田的老牛在吃糠料,民宪就凑过去。他看到草料筐里有许多煮得办生不熟的蚕豆,顿时觉得喉咙一酸,清口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。他摸摸自己的小疤手,又看看老水牛那硬邦邦的角,不敢去抓,只是蹲在旁边守着。老水牛被大花苍蝇叮得皮痒痒的,就抖了抖身子,一甩头把个箩筐甩翻了,糠料撒得他一头一脸的,吓得民宪哭了起来。过了一会儿,他揉揉眼睛,看到了地上的牛料豆,就一边哭一边拣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水牛。拣了一小口袋后,他就躲到老埂底下去嚼。
再大一点,遇上三年自然灾害。苏联老大哥又偏偏来了个雪上加霜,落井下石。他们背信弃义,撕毁合同,撤走专家。使我们这些****的小兄弟“屋漏又遭连夜雨,船破偏遇顶头风”。唉!那年代的人们是:
老天爷,饿肚子;老大哥,卡脖子;“千村薜荔人遗矢。”
布票一年一尺七,衣破裤短露脚趾;秋风夜雨常哆嗦,寒冬腊月冻半死。
糠皮野菜难裹腹,腥膻常年不沾齿;四肢枯瘦脑袋小,面似秋叶命如纸。
幸亏没饿死。
只尝苦,不知甜;多愁容,少欢颜;一家老小夜难眠。
一个箱柜换个饼,三天难挣一毛钱;紧紧巴巴熬日子,悲悲切切度荒年;
吃遍世上根茎叶花果,受尽人间饥寒愁苦馋。
小命难苟延。
一天下午,民宪的母亲在河湾里找了些水芹菜,又掐了点瓜叶。傍晚,合着老松从山地里干活带回来的胡萝卜英子,切得碎碎地放在锅里煮上,然后拿了个小碗上楼去了。
民宪的姐姐在灶门前一面烧火,一面背书:“树老根多,人老话多,莫嫌老汉我说话罗嗦。你钱大气粗腰杆壮,又有骡马又有羊。老汉我心里有本帐,提起帐来话儿长。地主逼租又逼债,担起儿女跑关外。你爹你娘来逃荒,一条扁担两只筐。你那时饿得象瘦猴,三根筋支起一个头。天下穷人心连心,收留你家在咱村,……。”
母亲端着一小碗麦麸混合面从楼上下来,听到了后面几句。就问:“死丫头,你念什么灶王经呀?”
“妈,你别打岔,我在背书呢。”
“哦,是背书呀。我还以为你在说小忠宝家的事呢。”
小忠宝家是外乡人。解放前,有一年村子里闹霍乱,他爹死了。他妈不敢再住下去,就带着小忠宝出来逃荒。由于他妈的草鞋、草席编的很好,还会编草墩,就在镇子上出卖手艺度日子。解放后,因为不是本地人,没分到房子。平时,娘俩就住在生产队的烤房里,社里烤烤烟的时候就住到场房里去。
忠宝家祖祖辈辈都不晓得学校的大门是开朝南开还是开朝北。小忠宝真真是四肢发达,头脑简单,除了干活,就是吃饭睡觉。娘俩饭量都很大,忠宝妈又不懂得持家过日子的道理,家里经常揭不开锅。近年来,忠宝妈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,没办法出去找野菜,家里就更没吃的,经常偷吃社里喂牛的谷糠和豆糠。
饭煮好了,母亲一人盛了一碗,又把一碗辣子面端到了小方桌上。一家人并不围着桌子吃。母亲要照看跃进,父亲靠墙跟蹲着,只有姐姐和民宪坐在桌子边。民宪舀了一小勺辣子面放在碗里,用筷子搅得红血血的,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。稀饭又烫又辣,民宪没吃两口就辣得伸着舌头直哈气,然后站起来走到水桶边,舀瓢水“咕哽咕哽”地喝了下去。喝完一碗,民宪就放下碗筷。母亲看着儿子没再去盛饭,就问:“你咋就不吃了?”
民宪说:“饱了,不吃了。”说着就掀起那件连肚脐眼都盖不住的衣裳说:“你们瞧嘛,肚子都涨鼓鼓的了。”其实,他说话的时候是在鼓着气呢。
母亲说:“清汤寡水的,撒两泡尿就不在了。管它难吃好吃,你还是再咽点嘛。”
老松说:“管他的。饿急了,干狗屎拿油炸炸都是香的。天灾人祸有啥办法,不要说百姓,就是县长老倌也没得好的吃。”
母亲说:“是啊。你瞧忠宝他妈,还有小官喜他奶,饿急了就到小团山挖观音土吃,解不出大手,抬到医院里去掏。急死人了。”
那时的民宪脸色蜡黄,皮包骨头,穿着一身用煮清染蓝的生白布对襟衣裳,补丁上面又开了花;踏着一双剪子口的旧鞋子,大脚趾出来讨饭吃。他经常流着清口水,两眼泪汪汪,要死不活地斜靠在门口的石阶上烤太阳。人称“瘦猴子”。其实,在当时,除了“瘦猴子”,还有人吗?而现在的人,天天喊减肥,真是世事难料!
那个年代,偷点生产队里的东西是公开的秘密,不仅农民偷,工人也偷,有身份的机关干部和为人师表的老师照样偷。实话实说,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,没有偷过“集体财产”的人恐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,哪怕是一个包谷,一根萝卜,一把豆。
那是一个秋收时节,屋后的场上晒着金黄色的稻子。肚子饿得难耐,民宪就怯生生地摸到草堆后面,趁人不注意,悄悄地抓起两把稻子就跑回家,用块半截砖头磨几下,捧起来吹吹糠皮,一口吞下去。再跑到场子边,还想抓两把。这时候,被看场子的老妇人看到了。她扬起扫把大吼一声,民宪的小脑子顿时“嗡”地一片空白。民宪说:“这烙印在我心上刻得太深了,多少年后想起来,当年的情景还放电影似的。”他是这么描述当年的情景的:
趁人不备速伸手,抓起两把扭头走,找块破砖磨几下,吹去糠皮吞入口;
再次来到晒场边,想找机会有没有。突然身后一声吼,脑木眼呆腿发抖,
“偷吃生产队里粮,队长捉住宰你手!”
古人云:“富足生礼仪,饥饿起盗心”。此理不谬也。要是生存有保障,谁愿意去做那丢人现眼、担惊受怕的事情。在民宪的脑子里,儿时的生活,什么都是模糊的,就记得一件事:饿。他说,追寻儿时的梦:天真无愁全是愁,回味无穷尽见穷。
民宪有本日记,在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:
食无肉,锅生锈,树根野菜把命救,清汤寡水不耐饿,一家老小瘦比瘦。
期盼能吃豆。
人口多,棉不够,单衣薄裤寒风透,四壁空空无余物,夜雨湿被人难受。
渴望屋莫漏。
皮粗糙,茧子厚,灰头鼠脑形貌陋,虽说生得主人命,狼狈不堪如贼寇。
让人猜不透。
直到1963年,才终于盼来了一个大丰收,有了吃的,民宪和其他人一样总算不太“猴”了。除了集体生产大丰收,还得提件事情。那就是还得感谢那“资本**的尾巴”。春耕时节,放水栽秧,闸塘里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淤泥,很臭很臭的。饿怕了的人们也顾不了许多,就把它给瓜分了,再从秧田的边角处拔来一些生产队里栽剩的秧苗栽在上面。这就是后来人们说的“自留地”吧。到了秋收的季节,这些稻子长得穗大粒饱,黄澄澄的一片,比公社的好多了。民宪家收了满满的一大柜子。有了这个老底子,今后几年民宪一家还没怎么饿肚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