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上班的路旁,竟有两畦棉花[棉花,是锦葵科棉属植物的种子纤维,原产于亚热带。]。乍一看见,我便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。1982年,滑县老家就种了十二亩还多的棉花,我的兄长[兄长,口语,多称哥或哥哥,是对男性血亲的称呼,从而泛指一切男性同辈兄长,为了谦虚也称所有男性同辈为哥哥(事实上年龄可能比自己小)。]冯庆社先生,还成为当地的种棉高手。
冯君丨文
没考上大学,兄长开创了大麦垄套种棉花的先河
兄长高考那年,竟因两分之差与大学无缘。当时责任田刚分包到户,家里六口人的土地,只有母亲一人劳动。兄长考虑再三,没有复读,而是和母亲一起种起了田地。
家乡土质好,冬播小麦,夏种玉米和棉花。当时玉米便宜,只有一毛多钱一斤;皮棉八毛多一斤,镂出的棉籽[棉籽是锦葵科棉属植物的种子,其商业上的重要性在于它的油和其他产品。]可卖可榨油。兄长决定种棉花。但种棉花,也辛苦得多。
棉花种子一般都是自家留。农历八月采摘的中喷棉花最合适,这时的棉花花绒长,籽粒饱满。
兄长特别留意那些棵大、坐果多的棉花,甚至细数出果枝[果枝是一个汉语词语,拼音是guǒ zhī,意思是果树上有花芽而能开花结果实的枝。]的条数和棉桃[苏联电影《棉桃》由塔什干电影制片厂于1952年出品,由**电影局上海电影制片厂于1953年译制。]的个数,并把这些棉花摘后单独存放,镂后就可以做棉种了。
“清明早,立夏迟,谷雨种棉正当时”。种秋不比种麦,小麦早种、晚种十天半个月都一样,但种棉花错几天就有很大的差别。
“人误地一时,地误人一季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当时大都种春棉花,土地却空闲一冬;麦茬棉花产量低。兄长既想种麦又不愿影响棉花的收成。他就在土地上花心思。
耩麦前,兄长用大卷尺在田畴间丈量着,用小棍儿在地上划拉着、计算着,又在祖父的帮助下用空耧试耩多次,终于想出在耩麦时把一个耧腿堵塞起来、预留出一垄种棉花的办法。
麦子本来是三垄为一耧,现在只耩两垄。兄长开创了大麦垄套种棉花的先河。
种棉花需要烫棉种,以往农家凭的是经验。烫棉籽的水温过低,棉种发芽慢,在土里一埋数天,便怄烂了;水温过高,就把胚芽烫死了。
因烫棉种的水温不好掌控,有些人家一季棉花种三茬,地里出现“爷、儿、孙”三代棉花的景象并不少见。
兄长尊重科学,他买来工业温度计,用不同的水温烫棉种后在废弃的大铁锅里试种,通过对比,最后确定水烧至水响、水温75-80°时最利于出芽,捞出后再伴以草木灰。
经兄长烫拌过的棉种,出苗既快,发芽率几乎能达到百分之百。
棉苗刚出土时像极了婴儿握着的拳,几天便长出红色的茎,舒展开两片嫩绿的叶,长到一寸许时就可以初次间苗[间苗又称疏苗。]了。
第一次间苗和第二次间苗都只是大致剔一下,把那些矮小、不健壮的苗剔除,使棉苗之间分开距离。第三次间苗,就是定苗了。
“稠麦、稀谷,朗利豆。”棉花更应该种得郎朗利利的,才能保证棉花棵长得大,磨杆椽儿(果枝的俗称)伸长得长。兄长既循旧又创新,经过计算,一亩地只能留下6000株左右。纵有不忍,也要有所舍弃。
没有种过棉花的人永远不知道种棉花的辛苦
定苗后,高温多雨的季节就来了,棉花长得快,草也长得猛,几天便要锄一次地。要不,草就把苗给“吃”了。我家[我家,海政文工团独唱演员陈笠笠演唱歌曲,收录于陈笠笠的《祝福你》专辑中。]的地身长,种的棉花又多,兄长过后说,锄地经常累得想吐。
没有种过棉花的人永远不知道种棉花的辛苦。施肥、浇水、锄地、培土等这些管理都要及时跟进。
最让人发怵的是棉花生虫。
大片的棉田[拼音miántián解释1.种植棉花的田地。]不可能单靠人力来捉虫。棉花生了虫,只能打药[打药是一个汉语词汇,解释为买中药。]了。
(前方高能)
打药需要用水。我家棉田的东面有一条大河。兄长和姐姐先用水桶取水灌满两汽油桶,再用拉车拉到地头。
兄长用农药特别谨慎,严控着用药的剂量:浓度低,不足以杀死害虫;浓度过高,则伤害到棉花。
每次打药,他都用量杯把农药按配比进行稀释。12亩多的棉田,三十多斤重的喷雾器[喷雾器是喷雾器材的简称,喷雾器是利用空吸作用将药水或其他液体变成雾状,均匀地喷射到其他物体上的器具,由压缩空气的装置和细管、喷嘴等组成。]背在身上,一人把上四垄进行全面喷洒,两人差不多就得两天的时间。
打药要尽量避开阴雨天;大日头底下打药害虫杀得最彻底,但高温天气是把双刃剑,打药的人也浑身汗湿如水洗,一旦喷雾器漏水或有风,极易造成中毒。
当时,棉农因打药造成的中毒事件时有发生。棉铃虫繁衍得很快,几天一代地滋生,药就需要几天一打,直到开棉花才停止。
八十年代天气预报并不准确,兄长每天都要收听天气预报,还要观看傍晚的云霞。
棉花在开花期和坐果期,恰如女子的孕育期,需要大量的营养,兄长就试着往棉花叶上喷施稀释后的硼肥、蜂蜜或尿素等营养液。
这不仅使棉花的落果率创了新低,而且结的褐紫棉桃大如李子,人见人爱。
我家棉田的南、北都是大路,经常有人停下来夸赞:“这棉桃恁大!每棵像一把鞭”。
棉花开花前,不是锄地,就是打药,都是很辛苦的活儿,最轻简的要数打荒杈和打棉花头了。这考察的是人的心劲和眼力,否则,棉花就长疯了。
兄长留心观察着棉花的每一步生长。棉花长出七个叶后,便开始生果枝了,同时也萌出了荒杈。
二者最大的区别是,果枝的顶部长有犹如脱皮荞麦子一样小的花蕾,荒杈不长花蕾。荒杈一长出来,便要尽早掰掉,以免它分吃养分。
打棉花头是把棉花主干最顶端的叶尖和果枝顶端的叶尖、俗称群尖的掐掉,是限制棉花长高和防止营养流失的一个关键关节。
这是个极细致的活儿,需要把小如大黄米一样的叶尖掐下来。打花头和掐群尖一般选在大中午,这样才利于棉杆 “伤口”的愈合。
打花头和掐群尖最难得的是时间的把握上。母亲常说:“八月十五上午开的花儿能结棉桃,下午开的就结不成了”。兄长经过细心观察,便选择在棉株发出12或13条果枝后果断进行打花头、掐群尖。
我家的棉花从来没有长疯过。
社会是最好的大学
“七月十五趟花kuao”。从种棉到开花,经过三个多月的辛劳,棉花终于开摘了。
棉农们天不亮就起床做饭,露水还没有完全下去就来到了棉田里。
棉花开到多得摘不及,便直接连花铠胞一块儿拽下来,直拽到昏天地黑看不见,晚上回家在灯下剥棉花……
那年,我家整整摘了一房间的棉花,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;镂下的棉籽盛了大半间屋子。棉籽在刚摘棉花时就已经成为众乡邻争相预换的棉种了。
兄长依靠《中国农业科技报》上的棉花管理知识,并结合当地的种棉经验,进行科学种田。
他首创了大麦垄套种的先例。麦子虽然只种了两垄,但因为麦垄大,通风采光好,小麦产量并不低;棉花也几近春棉。
兄长还开创了往棉叶上喷施营养液的先河,使我家棉花单株结桃最多有84个,皮棉产量达180斤/亩,落果率、棉桃个数和皮棉产量等破了几项记录。
我家的棉田一度成为样板,乡长和农管所所长多次带人前来参观、学习。兄长虽是落了榜,却在17岁时成为种棉高手。
落榜之于人生,并不意味着什么,社会才是最好的大学。兄长做事肯吃苦,肯用心,种田时,他不仅搞科学种田,还学会了农活中最有技术含量的耩麦、扶犁,并依照书本知识自学了嫁接技术;他二十多岁时开始经商,一度成为小有成就的儒商;又因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痴迷,他潜心研究经典多年,多次荣登清华大学的论坛。
兄长是父亲的骄傲。
让我心存感念的是,兄长曾和父母一道承担过抚养我们小姊妹们的责任。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作者简介
冯君,河南滑县人,就职于某国企,注册安全师,擅长于散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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